Lazy loaded image
十四岁的银杏信使-9️⃣
字数 3084阅读时长 8 分钟
2025-8-15
2025-8-20
type
status
date
slug
tags
category
icon
summary
password

第九章:无声的台阶与薄荷糖的休战

张美祺那句带着哭腔的“你自己做你的‘科学模型’去吧!”像一枚冰冷的钉子,狠狠楔入了卢嘉俊的心口,也钉死了“祺&俊基地”那扇刚刚还透着雏菊花香的小门。 冷战,以一种双方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骤然降临。

图书馆里空荡的角落与擦肩而过的沉默

周三下午的图书馆,靠窗的那个角落座位,第一次空了。阳光依旧准时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桌面上,却只照亮了空气中孤独浮动的尘埃。没有那个埋首于厚重建筑书籍的高瘦身影,没有笔尖划过速写本的沙沙声,也没有那枚每周如期而至、笨拙却独一无二的棕色银杏书签。 张美祺推着书车经过那里时,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瞥去。那里安静得让她心慌。她甚至开始怀疑,过去几个月每周三的相遇,是不是只是她做的一个漫长而美好的梦?那个沉默的、会在书里给她留下“信物”的“银杏怪人”,真的存在过吗? 另一边,卢嘉俊把自己更深地埋在了教学楼顶层一间废弃美术教室的角落里。这里堆满了蒙尘的画架和石膏像,空气里弥漫着陈旧颜料和木头腐朽的味道。他摊开速写本,面前却不再是精细的模型图纸,而是一片凌乱的、毫无意义的线条,杂乱地交织着,像他此刻一团乱麻的心绪。物理题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那些公式和符号变得无比陌生而令人烦躁。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张美祺跑开时那个受伤的背影,回放着她说“过家家”时那双盛满泪水、写满失望的眼睛。那句脱口而出的、冰冷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循环播放,每一次都带来新的刺痛和铺天盖地的懊悔。他烦躁地揉搓着自己的脸,指尖触碰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痘印,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这样的人,果然……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到,只会把事情搞砸,只会伤害到……唯一愿意靠近他的人。 几次在走廊里的不期而遇,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有一次,在通往实验室的狭窄楼梯转角,两人几乎迎面撞上。张美祺抱着一摞沉重的实验报告,卢嘉俊则拎着物理实验工具箱。 张美祺先看到了他,几乎是本能地,她立刻低下头,脚步猛地向旁边一闪,像受惊的兔子般紧紧贴着墙壁,试图用那摞报告挡住自己的脸。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带着一种混合着委屈、生气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卢嘉俊的脚步也瞬间顿住。他看到了她躲避的动作,看到了她低垂的、不肯看他的眼睛。那疏离的姿态像一盆冰水,将他心底那一点点试图道歉的微弱火苗彻底浇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那句在心底排练了无数遍的“对不起”却像被巨石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僵硬地、更快地迈开步子,几乎是逃跑般地从她身边擦过,宽大的校服外套带起一阵冰冷的风。 两人擦肩而过,没有对视,没有言语,只有空气里残留的、对方身上熟悉却又变得无比陌生的气息,以及那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伤人。

雏菊的守望与图纸上的“投降”

小树林和老银杏树,成了冷战中最沉默的见证者。张美祺还是会忍不住,在放学后绕路经过树林边缘。她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树屋的轮廓。夕阳下,那个他们一点点亲手搭建起来的小小世界,显得格外孤独。窗台上那几株白色的雏菊,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她看着它们,就会想起他发现花开时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想起他掌心覆盖下来的温度……鼻子一酸,她赶紧扭过头,快步离开,仿佛多停留一秒,心口的酸涩就会满溢出来。 卢嘉俊去的次数更多,却只是在更深露重的傍晚或周末清晨,确定周围绝对没有人时,才像做贼一样快速爬上树屋。他不开灯,只是沉默地坐在黑暗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风吹过树叶的呜咽声。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合着雏菊的清冷香气,这让他心里的空洞感和懊悔愈发尖锐。 窗台上的雏菊,被他用捡来的矿泉水瓶小心地浇水。他看着那些在暮色中依旧顽强绽放的小白花,想起她看到花开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说的“模型更重要的是感觉”。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她的话。精确的力学结构和……让人感到温暖舒服的“感觉”,真的无法共存吗?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被张美祺遗落的、装着彩色毛线的小小挂袋上。鬼使神差地,他拿出了速写本。这一次,他没有画那些冰冷的结构图。借着天窗外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他用铅笔,极其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在之前那张精细的模型图纸角落,画了两个歪歪扭扭、比例失调的……小坐垫。旁边,还用更小的字,标注了一个箭头,指向模型内部空荡荡的窗台位置,写上:“此处:预留微型雏菊盆栽位(需研究固定方式)”。 画完这些“不科学”、“不精确”的东西,他的脸颊有些发烫,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看着图纸上那两个丑丑的坐垫和小小的标注,心里那股沉甸甸的负罪感和冰冷,似乎被戳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希望?

薄荷糖的台阶与无声的休战

打破僵局的,依旧是那片小小的、承载了太多心事的银杏林,和那个装着秘密的铁盒。 又一个周三。张美祺在整理归还的书籍时,指尖习惯性地在一本《基础物理学原理》的书页间划过——这是卢嘉俊以前常借的类型。 空的。她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果然……他不会再……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在另一本似乎被错放归入建筑区的、薄薄的绘本《小房子》里,触碰到了一个熟悉的、硬硬的边缘。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指甚至有些颤抖。她飞快地抽出那本绘本,翻开。 在那里,夹在描绘着温暖灯火和鲜花窗台的那一页,静静地躺着的,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枚手工银杏书签。 那是一颗包装完好的、透明的绿色薄荷糖。 和她上次掉在树屋里的一模一样。 糖下面,还压着一小片裁剪得极其工整的、来自速写本的纸。纸上没有一句道歉的话,只有一幅用铅笔画的、简单到近乎笨拙的示意图: 画的是树屋模型的内部。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能看出一个矮矮胖胖,一个高高瘦瘦)并排坐在两个看起来软乎乎的、画了交叉线条(代表编织纹理?)的方块上。小圆窗外,画着一朵极其抽象的、只有五个小花瓣的花。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一个小方块,里面写着:“预留”。 整幅画毫无“科学性”和“精确度”可言,甚至有些幼稚可笑。但每一个线条,都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的认真和……妥协。 张美祺呆呆地看着那颗糖和那张幼稚的示意图。指尖捏起那颗糖,冰凉的糖纸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仿佛能看到卢嘉俊是如何紧张地、偷偷地将糖和画塞进这本书里,是如何笨拙地试图用他唯一擅长的方式,搭建起一道求和台阶。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前瞬间模糊一片。但这一次,不是委屈的泪水。那是一种混合着释然、心疼和无法言喻的柔软情绪。那个固执的、只认公式和数据的“物理呆子”,在用他所能想到的最笨拙、却也最真诚的方式,向她“投降”。 她紧紧攥着那颗糖和那张小小的纸片,指节泛白。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睛,小心翼翼地将糖和图纸重新夹回书页里,然后将那本《小房子》轻轻放在了自己工作台最显眼的位置。 放学后,她没有立刻离开。当图书馆的人渐渐走空,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时,她终于动了。 她走到那个熟悉的、靠窗的角落座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薄荷糖铁盒,打开。她没有拿出任何一枚银杏书签,而是从里面拿出另一颗一模一样的薄荷糖,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桌面的正中央。 透明的绿色糖纸,在夕阳的余晖下,像一枚小小的、闪烁着微光的橄榄枝。 然后,她背起书包,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她知道,明天,或者后天,那颗糖会消失。而某种无声的休战协议,或许已经在两颗年轻而笨拙的心之间,悄然达成。 冷战坚冰的第一道裂缝,终于被一颗薄荷糖和一幅幼稚的图画,温柔地撬开。窗外,晚风拂过银杏树梢,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和解的前奏。
 
—The End 第九章
上一篇
十四岁的银杏信使-8️⃣
下一篇
十四岁的银杏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