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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奖状后的涟漪与雏菊的约定
科技节那紧紧交握的双手,像一枚投入平静校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那片金色的银杏光影更为持久和微妙。卢嘉俊和张美祺的名字,以一种他们从未想过的方式,被短暂地联系在了一起。
名字的并排与走廊的目光
科技节优秀作品评选结果张贴在布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创意设计模型类”二等奖的名单上,清晰地印着: 《“光之树屋”微缩模型》—— 卢嘉俊、张美祺(初三X班)
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这只是一个获奖名单。但对于那些亲眼见过展台前那一幕,或是对“痘神”和“小胖妞”略有耳闻的人来说,这两个名字的并排列印,无疑佐证了某些流传的“小道消息”。
走在走廊里,投向两人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好奇的、探究的、善意的、甚至偶尔还有一两道带着戏谑或难以理解的审视。窃窃私语有时会在他们经过时短暂地响起,又在他们看过去时迅速消失。
卢嘉俊对这种变化极其不适。他几乎是立刻恢复了以往的状态,甚至变本加厉。帽檐拉得更低,步伐更快,像一道紧绷的、急于融入墙壁的影子。任何聚集的目光都让他如芒在背,插在口袋里的手会下意识地攥紧。他宁愿躲在废弃的美术教室,也不愿在课间多停留一秒。
张美祺同样感到压力。那些目光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又开始动摇。她会下意识地含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小、更不起眼。但当有好奇的女生凑过来,小声问“那个模型窗台上的小花真的是你做的吗?好可爱!”时,当她看到名单上并排的两个名字时,一股奇异的勇气又会悄悄滋生。她会努力挺直背,点点头,然后快步走开,心里却像揣着一只偷偷欢喜的小鸟。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公开场合,他们依旧很少交谈,眼神交汇也迅速避开,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陌生。但每一次在布告栏前“偶遇”瞥见那两个并排的名字,每一次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感受到对方刻意保持距离却依旧熟悉的气息,都像一次无声的交流,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信号。那份在众目睽睽下紧握双手的勇气,化为了地下河流,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更深、更稳地流淌。
家庭的波澜与书桌下的短信
涟漪最终不可避免地荡回了家庭。
张美祺的妈妈最先察觉到异样。她发现女儿书桌的玻璃板下,多了一张小小的、裁剪下来的获奖名单复印件,那两个名字被用黄色的荧光笔细心地圈了出来。女儿最近发呆的次数变多了,有时对着手机屏幕会偷偷傻笑,问她怎么了,又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脸颊却飞红。
“美祺,”晚餐时,妈妈状似无意地提起,“科技节得奖了怎么也不说一声?那个卢嘉俊……就是之前帮你讲物理题的那个同学?”她的语气尽量放得平和,眼神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
张美祺心里咯噔一下,筷子上的青菜差点掉回碗里。她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心跳如鼓。 “听说他物理很好,就是……性格有点内向?”妈妈继续试探,目光落在女儿泛红的耳根上。
张美祺猛地抬起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维护的急切:“他很好!他只是……不太爱说话!模型的结构都是他计算的,特别厉害!那个光……那个光影……”她急于解释,却在对上妈妈了然又担忧的目光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嗫嚅,“……我们就是……一起做项目……”
妈妈看着女儿难得激动的样子和那明显不对劲的红晕,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嗯,同学之间互相学习是好事。快吃饭吧。”但那份担忧,却像一片阴云,悄然笼罩在餐桌上空。
卢嘉俊这边的情况则更为沉闷。那张二等奖的奖状被他随手塞进了书包最底层,像藏起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父亲只是在饭桌上提了一句:“听说你们学校科技节,你得奖了?”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更像是随口一问。
卢嘉俊浑身一僵,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小组的。”
父亲点了点头,没再问是哪个小组同学,也没问模型细节,话题很快转向了即将到来的物理竞赛和期望他取得的名次。那种无形的、巨大的期望像往常一样压下来,让他喘不过气。他低头扒着饭,感觉嘴里的米饭毫无味道。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父亲知道那个“小组同学”是谁,知道那些“不务正业”的毛线坐垫和小雏菊,知道展台上那紧紧交握的双手……会是什么反应。冰冷的恐惧感比任何走廊上的目光都更让他想要缩回壳里。
只有在深夜,锁上房门,他才会拿出手机。那部旧手机上,只存了一个号码。短信界面里,只有寥寥数条记录,最新的一条是昨天发出的: “物理竞赛冲刺班周末加课。模型……下次再一起做新的?” 几分钟后,屏幕亮起,回复很简单: “好。加油。雏菊又开了一朵,白色的。” 没有多余的言语,却像暗夜里微弱却坚定的星光,瞬间驱散了他心底的冰冷和沉重。他握着手机,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片静谧的树林,看到窗台上绽放的白色小花,看到她带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
雨中的雏菊与未来的期许
周末,物理竞赛冲刺班果然加课。阴沉沉的天色,到了傍晚终于憋不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卢嘉俊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教学楼。高强度的脑力消耗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充斥着公式和定理,还有一丝难以排解的烦躁。他拉高卫衣帽子,埋头准备冲进雨幕。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就在门口那棵大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张美祺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伞不算大,她矮矮胖胖的身体缩在伞下,怀里似乎小心翼翼地抱着什么东西。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她正踮着脚,努力仰头望着教学楼门口,圆润的脸上带着期盼和一丝被雨气沾染的湿意。
看到卢嘉俊出来,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雨夜里忽然点起的暖黄灯火。她快步走过来,将伞举高,努力想罩住他高出许多的身形。
“你怎么来了?”卢嘉俊惊讶地问,下意识地接过她手里的伞,将伞面更倾斜地向她那边挪了挪。冰凉的雨气中,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教室的粉笔和旧书本的味道,混合着他自己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干净的气息。
“给你。”张美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用小手帕包裹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几株带着湿润泥土的、刚刚盛开的白色小雏菊!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雨滴,显得格外清新娇嫩。“我看它们开得正好……你上次不是说,想移一株到你的窗台上吗?”她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又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
卢嘉俊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她被雨气打湿的刘海,看着她怀里那几株在雨中微微颤抖、却顽强绽放的白色小花,看着她那双盛满了纯粹心意和亮光的眼睛……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垮了他满脑子的公式和竞赛压力,冲散了所有阴郁和烦躁。冰冷的雨仿佛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缓缓地伸出手,不是去接花,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捧着花的那只手腕。她的手腕圆润而冰凉。他的指尖带着刚刚握过笔的微热和轻微的颤抖。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目光紧紧锁着她,帽檐下的眼睛里有复杂的情感在翻涌,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深沉的、柔软的温暖,“……很美。”
雨丝敲打着透明的伞面,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朦胧的帷幕,将两人与嘈杂的世界隔开。伞下的空间很小,只容得下他们两人,和那几株带着雨露清香的白色雏菊。
“竞赛……难吗?”张美祺小声问,眼神里带着关切。
“嗯。”卢嘉俊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但……还好。”因为有你的雏菊。后面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并肩走在渐渐大起来的雨中,一把小小的透明伞下,他高大却微弓着背,她矮小却努力挺直身体。伞依旧固执地倾向她那边,他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但他浑然不觉。
“下次……”卢嘉俊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下次模型,我们做……有星空屋顶的。”
张美祺惊喜地抬起头,眼睛比雨中的雏菊还要亮:“真的?可以看到星星的那种?”
“嗯。”卢嘉俊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唇角扬起一个清晰的、带着雨意的笑容,“用光纤……应该可以模拟。”
雨幕笼罩着安静的校园,伞下的世界却温暖而明亮。手中的白色雏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像一个个微小的承诺。前方的路还很长,家庭的担忧、学业的压力、外界的目光依旧如同这绵绵的雨水,无处不在。但此刻,他们并肩走在伞下,分享着同一片狭小却坚实的晴空,谈论着下一个关于星空的梦想。
那份并排印在奖状上的名字所带来的涟漪,似乎正在慢慢沉淀,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踏实的力量,支撑着他们,在雨中,也在即将到来的更多风雨中,一步步地,朝着有彼此也有星空的未来,慢慢走去。
—The End 第十二章
- 作者:Marc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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